初冬時節，蒼黃的巴爾虎草原綃冰凝雪，美成了一塊巨大的金鑲玉。內(nei) 蒙古新巴爾虎右旗克爾倫(lun) 蘇木芒來嘎查芒賚畜牧專(zhuan) 業(ye) 合作社年度分紅儀(yi) 式上，穿著簇新蒙古長袍的牧民們(men) 列隊登記、簽字、領取分紅，臉上喜氣洋洋。
“看！今年我又領到5萬(wan) 元分紅！”牧民恩和巴圖開心地翻動手裏的五摞嶄新鈔票：“跟著米書(shu) 記幹，我們(men) 對嘎查很有信心！”恩和巴圖嘴裏的米書(shu) 記，正是芒來嘎查黨(dang) 支部書(shu) 記米吉格道爾吉。
芒來，是漢語“先鋒”的意思。米吉格是這片草原遠近聞名的80後書(shu) 記，曾於(yu) 2013年、2019年和2021年分別榮獲中國青年五四獎章、全國勞模和全國優(you) 秀黨(dang) 務工作者稱號，並受到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親(qin) 切接見。“我一直能感覺到總書(shu) 記手心的溫度，那是我心裏最大的動力。”米吉格說。
“這個(ge) 幹部不一樣”
2006年，大學畢業(ye) 3年的米吉格回到了家鄉(xiang) ，“那時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帶著鄉(xiang) 親(qin) 們(men) 蹚出一條致富路。”有想法肯幹事的他被牧民推舉(ju) 為(wei) 嘎查達（村委會(hui) 主任），彼時，芒來嘎查鄰裏矛盾突出，草場糾紛不斷，牧戶年收入不足4000元，集體(ti) 賬戶上沒有一分錢，整個(ge) 嘎查像一盤散沙，“幹部來了也拉不攏”，上級派來調解矛盾的幹部提起芒來嘎查就直搖頭，年輕的米吉格不信邪：“我們(men) 嘎查要對症下藥。”
未能準確測量戶與(yu) 戶之間草場界限，是1996年第二輪土地承包時的曆史遺留問題，嘎查每次開會(hui) ，牧民們(men) 總是吵得不可開交，“有的說他家的草場被誰家多占了，有的說他家的草場少了，戶與(yu) 戶之間的草場界限不清，那我們(men) 就去一家一戶地重新測量。”
整整60萬(wan) 畝(mu) 草場，要徹底分清戶界，必須得用專(zhuan) 業(ye) 的GPS定位技術，但嘎查賬上沒錢，請不起人，怎麽(me) 辦？“自己墊！”他拿出自家準備購買(mai) 備用草料的錢，和嘎查“兩(liang) 委”班子成員積極對接旗相關(guan) 業(ye) 務部門，聘請專(zhuan) 業(ye) 人員曆時兩(liang) 個(ge) 月用GPS進行重新測量，不但清晰界定了牧戶的草場，還收回了5萬(wan) 畝(mu) 集體(ti) 草場。矛盾的根子沒了，大家又變回了“好安達”，牧民們(men) 服氣了：“這個(ge) 幹部不一樣！”
“空殼嘎查”變“富裕嘎查”
草原上的牧民世代靠天養(yang) 畜、逐草而牧，草場和牛羊就是他們(men) 全部的生產(chan) 資料，收入始終上不來，若趕上黑災（旱災）、白災（雪災），就可能虧(kui) 得血本全無。“各自為(wei) 陣，經營能力和抵禦風險的能力肯定差，要想真正摘掉窮帽子，就要抱團取暖。”為(wei) 了讓牧民們(men) 過上好日子，米吉格決(jue) 心探一探草原致富路。
2009年起，米吉格拿出自家草場，整合了鄰近的18家牧戶的牲畜和草場，開始嚐試合作養(yang) 殖，實行集約化放牧，將牧民分組輪牧，既減輕草場壓力，又節約成本，一年下來，合作牧民的年收入明顯增長。路子走對了，米吉格的信心足了。
2019年，內(nei) 蒙古自治區政府確定新右旗為(wei) 全區首批牧區現代化建設試點旗，米吉格主動請纓：芒來嘎查承接試點工作任務！嘎查成立了全旗首家股份製畜牧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芒賚畜牧專(zhuan) 業(ye) 合作社。他探索了10年的畜牧業(ye) 生產(chan) 經營體(ti) 製創新路徑，開始在牧區推動生態保護、生產(chan) 經營、生活方式協同發展的過程中試鋒了。他帶領合作社清產(chan) 核資、組建機構、設置股份、量化股權……這一次規模大，嘎查的牧民們(men) 滿腦子問號：“啥股份製？承包到戶的草場交出去統一管理，這合作社不就是吃大鍋飯嗎？”“交出去的草場還是我的嗎？”大家互相觀望，沒有人願意先入股。
挨家挨戶做工作！
照那斯圖家的草場有2萬(wan) 多畝(mu) ，牛羊上千頭，是嘎查裏有名的大戶。聽說要拿草場和牲畜入股，照那斯圖直搖頭，“我怕合作社管理不好，影響我正常的收入。”米吉格和他擊掌：“我們(men) 先打個(ge) 樣，如果合作社幹好了，你一定加入！”響聲清脆，像是個(ge) 軍(jun) 令狀。
牧民布日古德家有200多隻羊和4000畝(mu) 草場，幾年下來，夫妻倆(lia) 手裏也沒什麽(me) 餘(yu) 錢。米吉格給他們(men) 算了筆賬：“按照國家草畜平衡的要求，4000畝(mu) 草場的最大放牧數量就是250隻羊，現在已經到頭了。你入社了，羊群就可以轉場放牧，營養(yang) 更加均衡，還保護了自己的草場。”布日古德家決(jue) 定加入合作社試一試。
阿日布頓倉(cang) 曾是嘎查建檔立卡貧困戶，全靠給別人家放牧過活。“加入合作社當羊倌吧，每月都有工資！”米吉格給他鼓勁，“我再幫你貸些款，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牛羊。”阿日布頓倉(cang) 欣然同意：“有工資，有牛羊，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就這樣，米吉格引導牧戶自願以“草場+牲畜”作價(jia) 入股，“16畝(mu) 草場+1隻羊”為(wei) 1股，1股核定為(wei) 2460元，嘎查119戶牧戶中有65戶加入了合作社，成為(wei) 持股股東(dong) 和社員。他帶領“兩(liang) 委”班子成員把這65戶牧民的牲畜和草場重新整合，將草場劃分成春夏秋冬4個(ge) 宿營地，實行四季大劃區大輪牧，使大部分草場得以休養(yang) 生息。規模化統購統銷讓每隻羊羔能比市場價(jia) 多賣約30元，儲(chu) 草季購買(mai) 牧草的價(jia) 格也下來不少。2020年，合作社淨收入達307萬(wan) 元，社員最高盈餘(yu) 分配達49萬(wan) 元。照那斯圖心服口服，他來找米吉格：“米書(shu) 記，我帶著我的牛羊和草場，來加入合作社了！”
芒賚合作社著力在“變”字上做文章，資源變資產(chan) ，“牧民”變“股民”，“草場證”變“股權證”，草原上多了一群“現代牧民”，真正成為(wei) 了股權投資者和受益者。越來越多的牧民加入了合作社，現在，整個(ge) 嘎查優(you) 化了7萬(wan) 米網圍欄，整合草場27.8萬(wan) 畝(mu) ，牲畜5838頭（隻）分為(wei) 11個(ge) “浩特”，實行分點養(yang) 殖。
合作社又與(yu) 龍頭企業(ye) 合作，建立乳製品加工廠、打造旅遊營地、開設活畜交易市場，牧民還可以實現多業(ye) 增收。在營地務工的賽罕其其格夫婦心裏有本賬：“以前一年也賺不到多少錢，現在有股東(dong) 分紅和務工工資，一年能收入十七八萬(wan) ！”
“芒來模式”叫響了，“空殼嘎查”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嘎查”。2020年至2024年，芒賚畜牧專(zhuan) 業(ye) 合作社淨收入累計達到887.1餘(yu) 萬(wan) 元，平均每年177.42萬(wan) 元的分紅，讓牧民們(men) 嚐到了壯大集體(ti) 經濟的甜頭。米吉格笑得很開心，“牧民們(men) 富起來，是草原對我最大的肯定”。
牧民的親(qin) 人
“沒有米書(shu) 記鼓勵幫扶，我們(men) 家就沒有現在的好日子！”富起來的阿日布頓倉(cang) 常常念叨。
米書(shu) 記幫他貸的5萬(wan) 元貼息貸款買(mai) 了牲畜，如今，阿日布頓倉(cang) 不僅(jin) 是月薪7500元的合作社羊倌，還有180多隻羊，年收入近10萬(wan) 元，已成為(wei) 脫貧致富的典型。
米吉格2024年剛滿42歲，卻已經當了18年的牧民“貼心人”。
牧區就醫不便。2024年，畢力貢腿上的舊傷(shang) 複發，作為(wei) 家裏唯一的勞動力，幹不了活，就斷了收入來源。牧民雙泉小女兒(er) 舌頭上長了白斑，吃不進飯，一直不能確診。都力瑪患有嚴(yan) 重肺結核，隻能在家看孩子，僅(jin) 靠丈夫打工收入維持生活。米吉格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絕不能讓一個(ge) 牧民因病掉隊”！
他先是聯係蘇木領導和駐地企業(ye) 金山礦業(ye) 資助了5萬(wan) 元作為(wei) 大病救助基金，為(wei) 患病牧民提供就醫保障，又馬不停蹄地帶他們(men) 去大醫院就診。看著康複的女兒(er) 手把肉吃得噴香，雙泉落淚了：“我的女兒(er) 救回來了！”
因為(wei) “一年收一次，一次管一年”，牧民的理財意識普遍較弱，“到手就花，花完再貸”，年複一年，欠一腦門子債(zhai) ，這讓米吉格很是頭疼，如何幫助牧民擺脫不良民間借貸成為(wei) 了擺在嘎查麵前的難題。
米吉格帶著嘎查幹部入戶走訪，摸清家底：為(wei) 什麽(me) 借貸？借的錢頂了多大的事？對生活產(chan) 生了什麽(me) 影響？大部分牧民對背上利息很是後悔，但又實在需要錢。必須得解決(jue) ！
依托農(nong) 村信用社和嘎查村委會(hui) 擔保，嘎查以貸款置換方式解決(jue) 了部分牧民的高利貸近100萬(wan) 元，借貸牧民的“壓身包袱”脫掉了，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2018年，巴雅斯古楞因草場旱情和身體(ti) 重病，連本帶利欠下23萬(wan) 元，米吉格找到借款方反複協調，對方終於(yu) 鬆口：隻需還清本金，還款額少了一半，壓力一下就小了，巴雅斯古楞一家人終於(yu) 能喘口氣，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他拉著米吉格的手，不住地叫著：“親(qin) 人！”
米吉格笑了，這話，他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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