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抉擇——追記重慶市大渡口區育才小學教師王紅旭

這是王紅旭的資料照片（2020年9月8日攝）。新華社發

　　他救起兩(liang) 名素不相識的落水兒(er) 童，而他3歲的孩子，從(cong) 此失去了父親(qin) 。

　　王紅旭，這位不滿35歲的小學體(ti) 育教師，用生命詮釋了師者的大愛，他為(wei) 世人上的“最後一課”是——抉擇。

　　他救起兩(liang) 名素不相識的落水兒(er) 童，自己卻被冰冷的江水吞沒

　　教師節前夕，幾乎每天都有人來到重慶大渡口區的長江之畔，眼含淚水，默默為(wei) 王紅旭獻上一簇白菊。

這是2021年6月3日拍攝的王紅旭老師送別會(hui) 上的留言。新華社發

　　時針撥回到今年的6月1日。

　　“孩子落水了！”在被悲痛彌漫的記憶中，這一聲呼救異常清晰。

　　因為(wei) 是兒(er) 童節，王紅旭和妻子陳璐希約了好友，三家人帶著孩子一起到江邊遊玩。

　　沙灘上，彩色的帳篷搭起來了，孩子們(men) 挖著沙子，大人們(men) 談笑風生。

　　下午5時40分左右，人群中突然傳(chuan) 來呼救聲。還沒等大多數人回過神來，王紅旭和好友許林盛已經像箭一樣衝(chong) 向了江邊。

　　王紅旭縱身一躍，從(cong) 沙灘前沿跳入江中。熟諳水性的他迅速劃水，遊到一名落水兒(er) 童跟前，將失去意識的孩子托出水麵，交給接應的許林盛後，一扭身，又奮力向江心另一名落水兒(er) 童遊去。

　　“江水又急又冰，心裏很慌。”許林盛托著孩子往岸邊遊。盡管做過救生員，但是強勁的潛流卻讓他的身體(ti) 如灌鉛般沉重。

　　脫下衣服和鞋子的許林盛，再次向王紅旭遊去。他發現，這一次王紅旭沒有像慣常的救援那樣用單臂劃水，而是把頭紮進江水，托舉(ju) 著落水兒(er) 童一路潛行。

　　江水看似平靜實則洶湧，王紅旭選擇潛行保證了孩子不再嗆水，但這樣卻需要耗費更多的體(ti) 力。

　　近了，更近了。當他終於(yu) 把孩子猛推給許林盛時，無情的回浪把乏力的他反推回去……

　　湍急的江水仍在衝(chong) 刷撕扯，就在許林盛感覺自己遊不回去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他——那是10多名群眾(zhong) 手挽手拉起的“人鏈”。

　　而此時，王紅旭卻越漂越遠。“拉我一把……拉我一把……”水聲伴著風聲，他的呼聲顯得那麽(me) 微弱。

　　兩(liang) 三秒鍾後，一個(ge) 浪頭將他吞沒了……

　　紅旭，你在哪裏？紅旭，你快遊回來啊！陳璐希嘶喊著，想要衝(chong) 向江中，幸好被人們(men) 拉住。

　　兩(liang) 個(ge) 孩子得救了。人們(men) 這時才知道，那個(ge) 為(wei) 救孩子犧牲的英雄，和他們(men) 素不相識。

　　王紅旭的兒(er) 子、年僅(jin) 3歲的團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me) ，隻哭喊著：“爸爸，爸爸，你快回來！”

　　2021年9月10日，在育才小學舉(ju) 行的大渡口區教師節表彰活動上，育才小學教師胡伶俐作王紅旭先進事跡宣講報告。新華社發（肖歡攝）

　　他像“小太陽”一樣溫暖大家，直到縱身一躍的不告而別

　　“旭哥”，是同事們(men) 對王紅旭的昵稱，因為(wei) 他體(ti) 格壯、身手好，熱心腸、愛張羅。

　　“旭哥”走後，同事們(men) 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他是個(ge) 好人，更是個(ge) 好老師。”

　　王紅旭出身教師家庭。一輩子紮根農(nong) 村教育事業(ye) 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教育他：“教良心書(shu) ，不誤人子弟”“好老師不能隻做老師，還要當好父母”。

　　耳濡目染，潛移默化，鄉(xiang) 親(qin) 們(men) 對祖輩、父輩的尊敬愛戴，在王紅旭幼小的心靈裏種下了善的種子，也讓他從(cong) 小就立下了“做好老師”的誌向。

　　2009年4月，王紅旭來到重慶市大渡口區育才小學，如願以償(chang) 成為(wei) 一名體(ti) 育教師，也遇到了一群誌同道合的良師益友。

這是王紅旭老師（左一）和同事在重慶大渡口區中小學生田徑運動會(hui) 上合影（2012年10月26日攝）。新華社發

　　“師父”代宣年長5歲，與(yu) 王紅旭亦師亦友。白天上課，晚上改寫(xie) 教案，從(cong) 課堂常規管理到田徑專(zhuan) 業(ye) 訓練，代宣帶著王紅旭一起鑽研業(ye) 務。

　　樂(le) 觀開朗、勤奮努力，王紅旭很快就嶄露頭角。一次全區青年教師賽課，王紅旭抽到的比賽內(nei) 容是快速起跑，沒有訓練器械，課程難以出彩，但他硬是通過巧妙的教學設計和課堂表現，抱回一個(ge) 二等獎。

　　這個(ge) 獎，讓王紅旭更有信心了。上立定跳遠課，他教孩子們(men) 模仿青蛙的動作；給低年級的學生上課，他還會(hui) 穿插有趣的遊戲……學校的操場上，經常回響著他和孩子們(men) 的笑聲。

這是王紅旭老師在重慶市大渡口區育才小學為(wei) 學生示範跳繩（2014年5月15日攝）。新華社發

　　執教12年，王紅旭曾先後榮獲市、區優(you) 秀教練員稱號4次，區優(you) 秀指導教師5次，校優(you) 秀教師、校優(you) 秀教育工作者稱號各1次，所帶班級還多次獲得區級、校級優(you) 秀班集體(ti) 。

　　“‘旭哥’經常說，要尊重每個(ge) 孩子的個(ge) 性。你尊重學生，學生才會(hui) 尊重你，要以尊重換尊重。”辦公室裏，望著王紅旭捧回的獎狀獎杯，同事們(men) 的眼眶又紅了。

　　2015年開始，王紅旭開始兼任學校人事工作。辦公軟件不熟悉，他就買(mai) 書(shu) 自學、勤學苦練；人事政策不清楚，他就加班加點、查閱資料；新教師入職手續複雜，他不急不躁，逐項核對，經常連軸轉。

　　古道熱腸，或許是因為(wei) 教師之家的家風傳(chuan) 承，或許也是因為(wei) 菁菁校園的溫情傳(chuan) 遞。

　　為(wei) 給80歲的退休老師更改社保信息，他一遍遍地跑社保局；為(wei) 幫助因摔傷(shang) 行動不便的同事辦理工傷(shang) 報銷，他一次次地上門服務；為(wei) 照顧因新冠肺炎疫情滯留的新同事，他貼心地送去生活物資……

　　林林總總的樁樁小事，銘記著融融暖意，直到危難降臨(lin) 的那一刻，直到他縱身一躍的不告而別。

　　“如果我是他們(men) 的父親(qin) ，我應該怎麽(me) 做？”他用生命作答

　　又一個(ge) 開學季來臨(lin) ，育才小學的操場上，懸掛著不少師生紀念王紅旭的橫幅。

　　代宣說，生死關(guan) 頭，我想“旭哥”沒有考慮那麽(me) 多，救人隻是他的本能。

　　父母說，這並不是紅旭第一次救人。

　　大學暑假，他曾和同學一起去遊泳館兼職。一次，他發現深水區有人溺水，就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還有一次，暑期休假，他帶著兒(er) 子在外玩耍，旁邊的一個(ge) 小孩磕傷(shang) 了腦袋，他也是一把抱起受傷(shang) 的孩子，驅車送往附近醫院。

　　“在危急時，犧牲自己救人值不值得？”這樣的話題，父親(qin) 曾與(yu) 王紅旭討論過。兒(er) 子的回答斬釘截鐵，讓父親(qin) 內(nei) 心震動——“危急時候還考慮什麽(me) 值不值得。”如今，兒(er) 子確實做到了。

　　“紅旭對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健康、快樂(le) ，團團還沒出生，他就給他寫(xie) 日記……”陳璐希眼裏含著淚，“很幸運能遇到他這樣的好人，但又很不幸，他陪伴我們(men) 的時間太短了。”

　　同是教師的陳璐希一直很欣賞丈夫對教師職業(ye) 的投入。“他對學生視如己出，用心了解他們(men) 、尊重他們(men) 、關(guan) 心他們(men) ，甚至認識我班上所有的學生。”

　　“王老師常對我們(men) 說，每一粒種子都有適宜的土壤，每一個(ge) 生命都是獨特的。”田徑隊學生孟俊帆時常憶起，王紅旭和大家約定的“特別時光”，就是遇到困難可以隨時找他傾(qing) 訴。

這是王紅旭老師在重慶大渡口區中小學生田徑運動會(hui) 上和學生合影（2012年10月26日攝）。新華社發

　　“就像他的名字，他永遠都是麵帶笑容，一笑就眯成縫的眼睛裏，透著陽光的溫暖。”孟俊帆說，可是以後，他再也不能“赴約”了……

　　送別那天，人們(men) 安排靈車在學校校牆外繞行一周。

　　汽車停駐讓行，鳴笛致哀。市民自發前來，含淚注目。

這是2021年6月3日拍攝的王紅旭老師送別會(hui) 現場。新華社發

　　學生們(men) 則用一首詩，表達著對老師的無盡懷念：“您知道嗎？我們(men) 健康快樂(le) 地成長著，體(ti) 育成績可一點沒有落下。您化作了校園的一草一木吧，看著我們(men) 茁壯成長。”

　　“看似你把愛留給了別人，但你走後，別人也把愛傳(chuan) 遞給了我們(men) 。”妻子希望在另一個(ge) 世界，王紅旭聽得到這句話。

　　思考很久，陳璐希還是決(jue) 定告訴團團，爸爸“會(hui) 像一顆星星一樣陪伴著我們(men) ”。

　　3歲的孩童，還不懂得永別的意味。但媽媽流淚時，他會(hui) 抱著媽媽說，將來要開飛機，這樣可以離爸爸近些。

　　王紅旭生前，仍有心願未了。

　　2019年10月25日，王紅旭莊嚴(yan) 地向黨(dang) 組織遞交了入黨(dang) 申請書(shu) 。

　　2021年5月6日，王紅旭被批準為(wei) 入黨(dang) 積極分子。

　　如今，他被追認為(wei) 中共黨(dang) 員並被評定為(wei) 烈士。

　　“大家都讚揚他是英雄，其實他就是一個(ge) 學生們(men) 喜歡的體(ti) 育老師。”陳璐希和很多懷念著王紅旭的人，始終忘不了王紅旭在申請入黨(dang) 時所做的自我剖析——

　　“對待學生，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我是他們(men) 的父親(qin) ，我應該怎麽(me) 做？”

這是王紅旭老師（右三）在重慶大渡口區中小學生田徑運動會(hui) 上和學生合影（2012年10月26日攝）。新華社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