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這句名言,是2016年11月30日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hui) 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hui) 、中國作家協會(hui) 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hui) 開幕式上講話時引用的。習(xi) 總書(shu) 記說:“中華文化既是曆史的、也是當代的,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隻有紮根腳下這塊生於(yu) 斯、長於(yu) 斯的土地,文藝才能接住地氣、增加底氣、灌注生氣,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正所謂‘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我們(men) 要堅持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麵向未來,在繼承中轉化,在學習(xi) 中超越,創作更多體(ti) 現中國文化精髓、反映中國人審美追求、傳(chuan) 播當代中國價(jia) 值觀念、又符合世界進步潮流的優(you) 秀作品,讓我國文藝以鮮明的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屹立於(yu) 世。”
“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的出處,是南北朝時期著名文學家庾(yǔ)信的《周五聲調曲》中的《徵調曲》。
庾信雕像
庾信(513—581),字子山,小字蘭(lan) 成,南陽新野(今河南新野)人,南北朝時期著名文學家。他本是南朝梁的大臣,後奉命出使西魏,被扣留北方,不得歸還。在西魏和後來的北周,他均受到皇帝的禮遇,被尊為(wei) 文壇宗師,身居顯貴;但他內(nei) 心深處,又時常思念故土,因身仕敵國、不得自由而羞愧怨憤。庾信在中國文學史上是一位繼往開來的人物,他飽嚐分裂時代特有的人生辛酸,卻結出“窮南北之勝”的文學碩果,其文學成就,昭示著南北文風融合的前景。紀曉嵐評價(jia) 他說:“庾信駢偶之文,集六朝之大成,導四傑之先路,自古迄今,屹然四六宗匠。”
《周五聲調曲》是庾信在北周時所作的一組詩歌。“五聲”者,“宮”“商”“角”“徵”“羽”。其中,《徵調曲》共有六首,“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就出自其中的第六首。就性質來說,《周五聲調曲》屬於(yu) 燕射歌辭,是宮廷宴饗時的樂(le) 歌,所以內(nei) 容大多是歌頌帝王功德、讚美形勢大好之類,冗長乏味,沒有太多值得稱道之處,所以也不太受後人的重視。不過,在這一組總體(ti) 來說思想藝術成就都不是太高的作品中,卻有兩(liang) 個(ge) 句子顯得非常醒目,這就是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所引用的“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從(cong) 字麵上說,它的意思是“吃到果實,就想到樹木;喝到河水,就想到源頭”;就其在文中的本意,也不過是說天下太平,形勢大好,推其本源,這一切都要歸功於(yu) 君主的聖明。但是,這句話背後的意義(yi) ,卻比它在詩歌中的具體(ti) 所指要豐(feng) 富深厚得多。它深刻地揭示出一個(ge) 普遍而深刻的哲理,這就是:萬(wan) 事萬(wan) 物都有其發端的根本,都有其所以如此的源頭;切斷了這個(ge) 根本和源頭,則一切都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文學藝術也是如此。文學藝術可以是最講究創新的,但所有的創新,都是在一定基礎之上的。從(cong) 中文“創新”一詞所對應的英文“innovation”來看,並不隻是單純的“創造新事物”,而是表達在一個(ge) 本源的、古老的事物中發現新的可能性的意思。而對於(yu) 一個(ge) 藝術家來說,生於(yu) 斯、長於(yu) 斯、浸潤其中的本國曆史文化,就是其進行藝術創作最天然的靈感與(yu) 技巧的源泉。這是一個(ge) 藝術家所能領受的最佳饋贈,也是他能夠貢獻給這個(ge) 世界的最好禮物。
把這個(ge) 問題闡述得最清楚的,莫過於(yu) 印度大詩人泰戈爾。泰戈爾於(yu) 1913年因為(wei) 詩集《吉檀迦利》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在獲獎感言中,他特別提到了印度傳(chuan) 統文化對自己文學創作產(chan) 生的巨大影響。泰戈爾能夠在文學上有所造詣,得益於(yu) 印度古老的隱居的生活方式,正是在這種生活方式中,泰戈爾淨化了自己的心靈,使自己能夠以一種澄澈寧靜的狀態進入文學。在談到這一點時,泰戈爾不無驕傲地說:“那些年,我一個(ge) 人在遠離塵囂的隱居中度日之際,與(yu) 西方的生活和西方的精神毫無相幹。由於(yu) 這一點,最後卻給他們(men) 帶來了更深層的安詳、寧靜與(yu) 永恒的感受。這些感受,正是西方人過度活躍的生活所需要的。在他們(men) 的心靈至深處,渴望著平靜,渴望擁有無限的安祥。從(cong) 青年時代開始,我所接受到的訓練,使我的繆斯與(yu) 絕對孤獨的恒河水岸相協相奏。那些年的平安已經存在於(yu) 我的秉性之中,所以我可以把它顯示出來,並把它拿到西方人的世界麵前。”
泰戈爾還特別談到了文化自信的問題。在這一點上,中國和印度一樣,在很多人心中,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著因為(wei) 落後而帶來的民族文化虛無主義(yi) 。在說到西方的物質文明給印度帶來的精神困擾時,泰戈爾說:“在一個(ge) 多世紀以前,當我們(men) 與(yu) 西方的民族接觸時,發現西方的物質成就,遠遠淩駕於(yu) 東(dong) 方的人文與(yu) 東(dong) 方的文物,我們(men) 對自己的文明失去了信心,進而在教育機構的設置中,也沒有為(wei) 我們(men) 自己的文化騰出一席之地。故一個(ge) 多世紀以來,我們(men) 的學生對自己過去的文明之價(jia) 值完全無知。因此,我們(men) 不僅(jin) 失去了與(yu) 隱藏在我們(men) 自己文化遺產(chan) 中的偉(wei) 大事物的接觸,也一並失去了我們(men) 曾經所擁有的那種‘贈予’的崇高榮譽,以證明我們(men) 不僅(jin) 僅(jin) 是一種向他者的乞求,不僅(jin) 僅(jin) 是文化的假借,如同永恒的學徒那般活在世上。”而對於(yu) 這種困擾,泰戈爾認為(wei) 是毫無必要的。他說:“我覺得,我們(men) 今天所遭受的最大痛苦,並不是其他的災難,而是人與(yu) 人之間的彼此隔絕、彼此隱瞞的災難,我們(men) 已經錯過了提供人性的善意,請求世界分享我們(men) 所擁有的最好東(dong) 西之良機。但是,時代已經來臨(lin) ,故我們(men) 再不能浪費我們(men) 的機會(hui) 了。我們(men) 必須傾(qing) 盡全力,把我們(men) 所擁有的,而不再是從(cong) 一個(ge) 世紀到另一個(ge) 世紀,從(cong) 一個(ge) 地域到另一個(ge) 地域,擺在別人麵前的盡是我們(men) 的貧窮。我們(men) 知道,我們(men) 為(wei) 之驕傲的,乃是我們(men) 從(cong) 自己的祖先那裏所繼承下來的東(dong) 西,這種贈予的機會(hui) 不應該再失去了,——它不隻是為(wei) 了我們(men) 的人民,更是為(wei) 了全人類。”
我們(men) 還可以舉(ju)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例子。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國》《古都》《千隻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在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現場,川端康成發表了名為(wei) 《我在美麗(li) 的日本》,以近乎執拗的態度,向世界講述了日本文化與(yu) 日本文學的種種美妙之處,以及自己身在其中所受到的巨大影響。而這其實也正是他能夠獲獎的根本原因。瑞典皇家文學院給川端康成的致辭是這樣寫(xie) 的:“川端先生明顯地受到歐洲近代現實主義(yi) 的影響,但是,川端先生也明確地顯示出這種傾(qing) 向:他忠實地立足於(yu) 日本的古典文學,維護並繼承了純粹的日本傳(chuan) 統的文學模式。在川端先生的敘事技巧裏,可以發現一種具有纖細韻味的詩意。……這份獎狀,旨在表彰您以卓越的感受性,並用您的小說技巧,表現了日本人心靈的精髓。”
泰戈爾與(yu) 川端康成在講述印度文化和日本文化時,是滿懷感激,也是滿懷自豪的。這是典型的“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的態度。其實,也正是這種態度,才造就了他們(men) 輝煌的成就,並因此而得到了西方世界的尊重。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東(dong) 方文學的價(jia) 值,就在於(yu) 它能夠提供一些不同於(yu) 西方的寶貴東(dong) 西。照搬西方,或者在亦步亦趨的模仿中與(yu) 西方文藝同質,不但得不到本國的歡迎,也不會(hui) 得到西方的真正尊重。文化創新必需從(cong) 最本源、最傳(chuan) 統的文化形態中尋求複興(xing) 與(yu) 創新的元素,隻有從(cong) 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推陳出新,中國才能創造出既符合世界進步潮流,又不乏中國氣派的優(you) 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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