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必先腐,而後蟲生”這句名言,是2012年11月17日,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主持第十八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ti) 學習(xi) 時的講話中引用的。習(xi) 總書(shu) 記說:“反對腐敗、建設廉潔政治,保持黨(dang) 的機體(ti) 健康,始終是我們(men) 黨(dang) 一貫堅持的鮮明政治立場。黨(dang) 風廉政建設,是廣大幹部群眾(zhong) 始終關(guan) 注的重大政治問題。‘物必先腐,而後蟲生。’近年來,一些國家因長期積累的矛盾導致民怨載道、社會(hui) 動蕩、政權垮台,其中貪汙腐敗問題是一個(ge) 很重要的原因。大量事實告訴我們(men) ,腐敗問題越演越烈,最終必然會(hui) 亡黨(dang) 亡國!我們(men) 要警惕啊!”
蘇軾塑像
“物必先腐,而後蟲生”這句話出自蘇軾的政論文《範增論》,主要的內(nei) 容是討論範增在項羽集團的去留問題。範增是秦末的頂尖人才之一,也是決(jue) 定秦末政治格局的關(guan) 鍵人物之一。對於(yu) 他的曆史作用,漢高祖劉邦曾有一個(ge) 非常精辟的說法。有一次他問群臣:“我能得到天下,而項羽失去了天下,你們(men) 知道是什麽(me) 原因嗎?”高起和王陵說:“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別人;項羽仁厚而且愛護別人。可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奪取土地,所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就分封給他們(men) ,跟天下人同享利益。而項羽卻妒賢嫉能,有功的就嫉妒人家,有才能的就懷疑人家,打了勝仗不給人家授功,奪得了土地不給人家好處,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高祖說:“你們(men)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說運籌帷幄之中,決(jue) 勝千裏之外,我比不上張良;鎮守國家,安撫百姓,供給糧餉,保證運糧道路不被阻斷,我比不上蕭何;統率百萬(wan) 大軍(jun) ,戰則必勝,攻則必取,我比不上韓信。這三個(ge) 人都是人中的俊傑,我卻能夠使用他們(men) ,這就是我能夠取得天下的原因。項羽雖然有一位範增,卻不能信任,這就是他失敗的原因。”
高祖這番話,說的是自己得到天下的原因,可是也在另一個(ge) 方麵點出了範增的重要性。後人經常說,如果範增不離開項羽,則天下可能就是另一番格局,中國的曆史恐怕也要改寫(xie) 。但是,範增為(wei) 什麽(me) 會(hui) 離開項羽呢?眾(zhong) 所周知的原因是陳平用了反間計。項羽派使者到劉邦那裏,劉邦按照陳平的安排,裝作誤以為(wei) 是範增派來的使者,大魚大肉地親(qin) 自熱情招待;等到問清楚使者是項羽派來的,立馬就變了臉色,說我以為(wei) 是範增的使者,原來是項羽派來的,而後下令撤去豐(feng) 盛的酒席,換成粗陋的飯菜,自己也不再坐陪,拂袖而去。使者回去向項羽一匯報,項羽當時就生了疑心。按照司馬遷在《史記》中的說法,這就是項羽對範增心生嫌隙的開始。
但蘇軾不這樣看。在《範增論》中,蘇軾提出,項羽對範增的疑忌,其實在他動手殺掉義(yi) 帝熊心的時候就開始了。熊心是楚懷王的孫子,秦末流落在民間放羊,是範增說服項羽,立熊心為(wei) 義(yi) 帝以順從(cong) 民心,這才能夠實現快速的崛起。殺掉熊心, 表明項羽與(yu) 範增已經發生了很大的分歧。所謂“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一件東(dong) 西,先從(cong) 內(nei) 部腐爛,然後才開始生蟲;人一定是先有了嫌隙,然後讒言才能趁虛而入。不然的話,就算陳平再聰明,怎麽(me) 能夠離間項羽與(yu) 範增呢?
蘇軾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明代人陳懿典就說:“方進太牢,忽更草食,陳平此伎倆(lia) ,宛如老翁戲猴。楚之使,楚之君稍一思之,可不莞然一笑乎?”深諳權謀的乾隆皇帝讀史至此,也不由嗤笑道:“陳平此計乃欺三尺童未可保其必信者,史乃以為(wei) 奇而世傳(chuan) 之,可發一笑!”我們(men) 想想看,假如曹操用這套把戲離間劉備和諸葛亮,魯莊公用這套把戲離間齊桓公和管仲,會(hui) 有一絲(si) 一毫的效果嗎?隻會(hui) 徒然惹人恥笑罷了。
“物必先腐,而後蟲生”的出處和上下文就是這樣。從(cong) 其具體(ti) 的語境來看,它是“人必先疑,而後讒入”的一個(ge) 鋪墊,但是,它所包含的哲理卻很深遠。這就是,事物的毀滅,釀於(yu) 自身的敗壞;與(yu) 外因比較,內(nei) 因才是決(jue) 定性的要素。《尚書(shu) 》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論語》所謂“反求諸己”,《荀子》所謂“物類之起,必有所始。榮辱之來,必象其德”“肉腐出蟲,魚枯生蠹”,《孟子》所謂“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北齊文學家劉晝所謂“外疾之害,輕於(yu) 秋毫,人知避之;內(nei) 疾之害,重於(yu) 太山,而莫之避”,講的都是這個(ge) 道理。
古今中外的曆史事件也都說明了這個(ge) 道理。典型的例子,我們(men) 可以舉(ju) 太平天國。
今天很多人往往把曾國藩神化了,其實很大程度上,這都是“成王敗寇”的事後總結而已。曾國藩確實挺厲害,但如果太平天國內(nei) 部不出問題的話,清政府與(yu) 太平天國到底誰勝誰負,還真是不一定。從(cong) 所占有的土地來說,麵積上清政府雖然要大一些,但其所占基本上是在北方以及邊疆地區;太平天國所占領的則是江南的富庶之地。從(cong) 態勢上來看,太平天國剛剛崛起,朝氣蓬勃、血氣方剛,明顯處於(yu) 攻勢;清政府則暮氣沉沉、屢戰屢敗,明顯處於(yu) 守勢。從(cong) 戰場的情形來看,包括曾國藩在內(nei) 的清軍(jun) 其實也討不到什麽(me) 便宜,1856年初,圍攻南京的江南、江北大營更是幾乎同時被太平天國攻破。曾國藩說自己“屢敗屢戰”,那是突出自己不屈不撓的戰鬥精神,而從(cong) 戰鬥的實際情形來看,其實也就是“屢戰屢敗”,最慘的一次是1854年5月,他因為(wei) 靖港兵敗甚至被逼得投水自殺,要不是部將手疾眼快,《曾國藩日記》寫(xie) 到那一天恐怕也就終斷了。
但是,到了1856年的9月,情形發生了突變。圍著南京城駐紮的清兵突然發現,從(cong) 城裏流出的秦淮河水突然被染成了一片紅色,接著就有大批被捆綁的屍體(ti) 順流而下。清兵雖然不明就裏,但也能猜到,城裏一定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今天的我們(men) ,當然立刻就知道,“天京事變”發生了。這是一次慘絕人寰的內(nei) 訌。在事變中,東(dong) 王楊秀清、北王韋昌輝先後被殺,翼王石達開也出走敗亡,前後兩(liang) 萬(wan) 餘(yu) 人死於(yu) 非命,而且很多都是太平天國的骨幹。經過這一次事變,太平天國的人心開始渙散,其所依賴的神話宗教體(ti) 係以及軍(jun) 師主政的政治體(ti) 製也宣告破滅,從(cong) 此太平天國就一步步地走向敗亡。
除了因爭(zheng) 權奪利而導致的天京事變,太平天國內(nei) 部的奢靡腐敗也是一個(ge) 重要原因。以洪秀全為(wei) 例,據《江南春夢筆記》記載,他的天王府裏,光妃嬪就有1168人,加上宮中服役的女官,總計有2300多名婦女在天王府服侍天王一人。他用餐時,光金碗就要用到24隻,伴隨他吃飯的,還有鍾鼓齊鳴,甚至還有禮炮。其他諸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太平天國的敗亡,將“物必先腐,而後蟲生”的道理演繹得淋漓盡致。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可以這樣說,中外曆史上的每一次改朝換代,每一次流血革命,背後的根本原因,都是舊政權在內(nei) 部出現了嚴(yan) 重的問題。
那麽(me) ,怎樣才能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呢?
其實無非兩(liang) 點。
首先,是在製度上做好預防。建國前夕,毛澤東(dong) 與(yu) 黃炎培曾徹夜長談。如何打破“曆史周期率”?毛澤東(dong) 的答案是“民主”。隻有讓人民起來監督政權,政府才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hui) 人亡政息。
其次,是提高黨(dang) 員特別是領導幹部的道德修養(yang) 。中國古代哲學認為(wei) ,凡有生機者,皆有其生生之機,一旦失其根本,則生機阻斷,覆亡朽爛而後蟲生。人是萬(wan) 物之靈,“德者本也”,有德,人們(men) 才能充實而輝耀,才能健碩而富有活力,從(cong) 而使生命呈現出蓬勃向上、止於(yu) 至善的盎然生機。相反,如果無德,則立身無基,進退失據,悖逆橫暴無所不作,必然是“邪穢在身,怨之所構”;進而“怠慢忘身,禍災乃作”,是所謂“人必自侮而人侮之”,陷入自毀之路。有鑒於(yu) 此,古代先哲特別強調修身,“自天子以至於(yu) 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wei) 本”。修身在於(yu) “養(yang) 心”,在於(yu) 以天理良知來規範人的欲望,在日常生活中正心誠意地“為(wei) 仁由己”,並由此來充溢人的固有“四端”,達到純乎良知之誠、道德完善之境,使人的大本堅固,身潤而神強,從(cong) 而杜絕“邪穢在身”的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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